聽見佐拉滿含著惡意的聲音, 有那麽一會兒，喬伊斯臉上滿是震驚過後的空白。

“加速劑？”他沈默了下，眼神因為失焦而顯然茫然, 卻依然準確地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你們已經閑成這樣了，要搞這種邪惡的東西嗎？”

有這個時間, 把穩定劑改良一下不好嗎？起碼別把你們的一二三四五六號當成一次性用品, 用完就扔了啊。

“這是‘Z計劃’本就有的附屬品，想要制造出來也不那麽困難。”似乎能看出喬伊斯在想些什麽，左拉慢悠悠地這麽解釋道，用它一貫最能夠將人激怒的語氣：“而且, 我們還專門為你進行了其他效用的開發。”

“……什麽效用？”摳在地上的右手幾乎要將整塊地板捏碎, 喬伊斯咬緊牙關，卻依然無法阻止一絲極細的艷紅從嘴角落下。

“你馬上就能知道了。”

伴隨著左拉輕蔑的冷笑，被喬伊斯逼退的八號已經緩過了勁，隨便扯了條繃帶紮在斷臂上, 就再度揮刀砍來，這種不要命的精神簡直不要太符合一個九頭蛇殺手的人設。如果放在五分鐘之前，喬伊斯可能還會稱讚一下這種堅韌不拔, 但現在，在他幾乎快要被那管子什麽加速劑搞死的時候，這樣的不依不饒就很讓人想破口大罵了。

嘖。

本能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 但身體已經無法跟上他的反應速度。勉強將自己從八號的刀鋒下挪開, 喬伊斯幾乎是栽倒了地上, 才避免了自己被一刀兩斷的命運。

“你以為這樣能夠殺死我嗎？”

飛速流失的神智和席卷而來的痛苦讓喬伊斯搖搖欲墜, 但畢竟只是通過藥劑誘發的基因崩潰，並不像他將Zero折騰出來過度使用後發作的那麽迅速。而這麽一點時間，對於他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握緊手裏的小刀，毫不猶豫在左臂的血肉之軀上重重一劃。在鮮血噴湧而出的同時，疼痛也稍微帶走了眼前模糊的視線，讓他能夠重新集中精力對付已經基本上在發瘋的八號。而在對方已經缺了一條胳膊，實力大減的情況下，雖然喬伊斯自己也不容樂觀，但也絕對穩站上風，很快就將八號逼到了只能勉強招架的地步。

“想要我的命，一個人可能不太夠。”

躲過八號刺來的利刃，並一腳將對方踹進了墻裏。喬伊斯冷眼看著他掙紮了半天都沒有爬起來，很難忍住語氣裏傲慢的諷刺：

“還是說，你們現在已經墮落到這個地方，連個像樣的殺手都養不出來？”

“你也就只有現在能得意會兒了。”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左拉的聲音裏甚至帶著笑意，就像是看著自己不聽話的孩子：“你還沒有發現，你的身體真正產生了什麽變化嗎？”

……什麽？

楞了楞，並不明白對方所指的究竟是什麽。喬伊斯皺起眉，剛要開口，卻突然呼吸一窒，胸口熟悉的灼熱感順著沸騰的血液蔓延而來，像是另一個靈魂不安的鼓動，哪怕自己並沒有呼喚他，也正在掙紮著醒來。

而與此同時，喬伊斯同樣發現，他的感官開始變得模糊了。就像他和Zero交換人格，沈睡進兩人共享的意識深處時那樣，徹底交出身體的控制權。

“你居然能強制讓Zero醒過來？！”

很難掩飾自己的臉上的震驚，喬伊斯眼底第一次露出了幾分凝重。

他開始呼喚Zero，不知為何卻石沈大海。

“控制Zero並不困難，困難得是如何同樣控制住承載了他的感情的你，我曾經很為這個苦惱。”

只把對方的震驚當成對自己的讚美，左拉提高了音調，語氣裏滿是愉悅：

“但後來，我意識到。回收Zero其實很容易，既然無法一起馴服，那只要你消失，讓他回歸到以前的狀態就好了。”

那個被精心培養出的傑作，最鋒利的殺人機器。那才是九頭蛇所需要的武器，而不是擁有人性的殺手，簡直是玷汙了自己最為完美的作品。

而在加速劑的誘導下，基因崩潰只不過是一種激發主人格自我保護機制的手段而已。清醒時候的Zero絕不可能讓喬伊斯消失，用這種方法來來挽救自己的命。但是，作為這具身體本來的支配者，他的本能卻會替他將喬伊斯完全排斥出去，以停止基因崩潰所帶來的損害。

他要Zero親手殺死喬伊斯，親手殺死自己所誕生的感情。而之後所留下的，必定是最適合九頭蛇的工具。

這實在是太過險惡的用心。

“……你這個瘋子。”

為了拯救Zero選擇自我消失是一回事，被人逼得消失又是另一回事。喬伊斯眼角專屬於Zero的綠痕時隱時現，昭示著他正在艱難地抑制著主人格的蘇醒。但是，因為這具身體本來就是Zero的，他不過是次生人格，雖然Zero對他從來都沒有防備，對於喬伊斯而言，抵抗這種由內而外的崩潰也並不容易。

所以，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過——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嘴角挑起一絲冷笑。喬伊斯的眼睛隱隱閃爍著幾分紅色，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絲屬於Zero殘忍和娟狂。

“叮——”

猛得擡起機械臂，擋住了八號強弩之末的一擊。喬伊斯看都沒看對方，直接手腕一翻，就掐住了他的脖子。隨即，掌心裏就傳來頸骨被大力折斷的悶響。

這在平時是喬伊斯絕不會使用的殺人方法，但現在，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隨手將殺手的屍體丟在腳下，他踉踉蹌蹌地走向顯示屏的方向，拉出鍵盤，開始試圖和左拉爭奪對整座基地的控制權。

“你以為你可以贏過我嗎？”

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左拉輕蔑地開口道：“別忘了你曾經慘敗給我。”

他指的是在變種人監獄，喬伊斯試圖破解九頭蛇的資料，卻被對方轉而控制了監獄的智能系統一事。人腦和AI的處理速度不可同日而語，只要左拉還是一堆數據，那喬伊斯就不可能憑借自己的技術在基因徹底崩潰前破解對方的防火墻。

這一點他自然很清楚。

“但是，我有說是我要跟你較勁了嗎？”

看著擴音器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智障。喬伊斯的臉色正在迅速慘白下去，卻並沒有表示出什麽虛弱，從兜裏掏出鋼鐵俠友情提供給自己的U盤，毫不猶豫插.進了主機裏。

“去跟托尼·斯塔克比比誰更聰明吧。”

他如此嘲諷道。而在U盤剛剛鏈接的那一刻，無數代碼就開始在屏幕上滾動起來，以肉眼可見當然速度開始蠶食左拉留下的數據，並立刻招致了對方不敢置信的尖叫：“這是什麽？！！！”

“呃，電腦病毒？”喬伊斯勉為其難地解釋道，並同時控制不住自己眼前一黑，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左拉現在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了。而在喬伊斯疼到把自己的腦袋砸在顯示器上之前，一個熟悉的女聲接替那個禿頭從擴音器裏開了口，不知是不是他太疼造成的錯覺，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太高興。

“下午好，喬伊斯先生。”星期五的聲音雖然也帶著AI特有的金屬質感，但遠比左拉令人舒服得多：“請容我提醒，即便是您，將我的追蹤程序形容成病毒也是很失禮的。”

“請允許我真誠表達我的歉意，女士。”喬伊斯順著機箱滑坐在地上，胡亂超應該是有攝像頭的地方揮了揮手：“回去我會給你寫幾個程序賠禮道歉……現在，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拜托你告訴我斯塔克的腦子裏裝得確實不是草？”

星期五沒有回話。而沒過幾秒，他耳麥裏原本被屏蔽的頻道又隨著一陣刺啦聲恢覆了暢通，並在連接上的第一秒，就傳出了鋼鐵俠十分不滿的聲音。

“我的腦子裏明明都是黃金。”

對於喬伊斯的懷疑明顯很不高興，托尼這麽嘟囔了一句。隨即又聚精會神地開始指揮著星期五跟左拉鬥智鬥勇：

“哇哦，這個瘋子還有點本事？把自己變成數據，怎麽想的？我能讓星期五抓它回來研究一下嗎？”

“托尼，我要和索爾進去了，把門打開……”

“Shit！抄襲哥的能力，看我不把你打得再也愈合不起來……”

“……”

隨著頻道的暢通，無論是在基地外吸引火力的小分隊，還是在地下一層死磕的那一部分，聲音都透過電流傳來，聽起來都沒什麽大礙。喬伊斯默默松了口氣，閉上了眼，開始一邊悲慘地吐血，一邊漫無邊際思考著斯塔克究竟還要多久才能放他出去。

“咿，還挺能躲的！喬伊斯你再等一下，看我不把那個老不死揪出來。”

“……”

“喔喔喔，這個有點意思，博士你剛剛看清了嗎？星期五給我分析一下他這個數據流的都是些什麽鬼。”

“……”

“我覺得我受到了啟發。雖然這玩意是個死了幾十年還禿頭的老男人，但我……”

“操.你的斯塔克，沒看見老子快死了嗎？！！”終於忍受不了對方的叨逼叨，喬伊斯怒道：“先找個人過來把我弄出去！！”

托尼：“……”

總裁爸爸之後說了些什麽，喬伊斯幾乎都聽不見了。他又疲倦又疼痛，還一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出來的架勢，整個人差不多要被折騰散架。但同樣都是可能要命的基因崩潰，這次他卻並不怎麽害怕。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他永遠不會獨自一人被留在黑暗和寒冷之中，總會有人找到他，重新將他帶回人間。

終於模模糊糊聽到什麽被砸開的巨響，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誰在自己耳邊不停說話的聲音。出自靈魂的倦意終於將他推進滿目黑暗，在四周熟悉的氣息裏，喬伊斯往溫熱的懷裏蜷了蜷。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葬身在孤獨的廢墟之中，總有那麽一雙和自己完全相同的眼睛，盤踞在腦海中眺望著。看他是如何跨越山長水遠，走出荒蕪曠野，去尋回這一生中最盛大的謎底。

“……該回家了，Zero。”

他終於在對方的註視中沈沈睡去。心底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安穩如斯，讓他即使在深眠中，嘴角也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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